2009/10/27

愛の亡霊(Empire of Passion )(1978)-(台譯:愛的亡靈)觀後感

劇情簡介:
鄉下車夫儀三郎的妻子阿石勤勞善良,儀三郎不在家時,村裏終日遊手好閒的浪蕩子豐次屢次向她獻殷勤,她都不爲所動,但是,她終沒抵擋住豐次年青強健的身體的誘惑,兩人更爲了長相廝守,於某個暴風雪的夜晚勒死了儀三郎,並把他的屍體投入枯井。豐次出於罪惡感,每天會把落葉倒入枯井。

三年之後,村裏人議論儀三郎的鬼魂出現,阿石也開始受到儀三郎鬼魂的騷擾,逐漸無法承受心理上的重壓,而爲了打消村裏人的懷疑,豐次再次殺人。當豐次和阿石冒險進入枯井想將儀三郎的遺骨轉移時,卻與他的鬼魂不期而遇。

觀後感:
日本導演大島渚拍攝《愛之亡靈》的情況大致和拍攝《感官世界》相同。法國製片人德曼繼續從經濟上給予大島渚“自由”創作的機會,使得大島渚淋漓盡致地實現計劃;同時依靠這個片子,他獲得了戛納最佳導演獎,堅定了他世界級大導演的地位。《愛之亡靈》是大島渚繼《感官世界》的成功後趁熱打鐵之作,但該片作爲《感官世界》的姊妹篇,平心而論要比《感官世界》沈悶,並沒有順著視覺上張揚的路線發展。片中雖然也探討了情和欲之間若即若離的關係,對性愛場面也作了精彩的描寫,但影片對生的敬畏、對死的恐懼、對靈魂的批判,鋪墊著悲壯的性愛景觀,無疑也使電影主題更加沈重起來。

《感官世界》與《愛的亡靈》一直被評論界稱之爲“姊妹篇”。兩部影片的題材均系日本近、現代歷史上的真實事件:即“阿部定事件”和“車夫儀三郎被害事件”。事件的性質也均爲“情殺”。在兩部影片的表現內容中,性和性行爲都佔據著十分重要的位置。當然就整體效果而言,《感官世界》更爲暴露。即使在法國、義大利這些開放程度較高的國家上映,也有大量的鏡頭被刪剪和模糊,以至於至今仍難看到完整的版本。其實,《愛的亡靈》和《感官世界》都是大島渚“愛的主題”的極端形態。在愛情的介面上考查人生,揭示人類情感行爲和掩藏其中的“真諦”,一直就是大島渚電影表現的策略與目的。

電影一開始,上演的幾乎是出日本版《西門慶與武大郎》。所不同的是禽獸般的慾望替代了潘金蓮這一角色。車夫儀三郎樸實仁厚,但不懂生活情趣。妻子阿石是個賢妻良母。他們二人和幼子伊八共同過著簡單卻也平和的生活。豐次和西門慶一樣素日閒散,有事沒事常來儀三郎家向阿石獻殷勤。內心如火的阿石終於難以抵擋豐次的誘惑,烈火終於在乾柴上找到肆虐的領地。隨著兩人頻繁地接近,儀三郎無辜地成爲他們的不得不面對的障礙。於是,一個暴風雪的夜晚,阿石灌醉儀三郎,二人將其勒死,投屍枯井。

緊接著,導演大島渚甩出一串快拳拳,擊打在觀衆眼裏。觀衆原來對事實的是非判斷被突然出現的儀三郎的鬼魂搖撼著。三年之後,村子裏到處傳揚儀三郎的鬼魂出現了,阿石更是遭遇儀三郎鬼魂的騷擾,鬼魂加重了阿石心上的壓力。同時由於村裏人追查儀三郎的死因,豐次又多殺了一個人。當兩人爲了轉移儀三郎的屍骨進入枯井時,不料深陷泥漿(秋天,豐次帶著贖罪的心理把落葉倒入枯井,所致)。這時鬼魂出現在井口,向他們灑著落葉。這時,鬼魂成爲罪惡的另一方。他在生前禁錮著阿石的幸福,在死後又不讓阿石如願享受幸福(我們該指責誰?)。

阿石和豐次終於被警察抓住。畫面中他們被高高地吊在老樹上,接受拷問。兩個人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但卻時時在爲對方脫罪。這時,一旁大島渚暗暗遞出一記重拳打進道德的臉——鬼魂在導演的安排下再度出現。豐次無奈地低下頭,一旁的阿石則爆發淒厲的號叫聲。肉體之美和精神之美在阿石的呼號聲中達到統一,而罪與罰的沈重在呼號中消散。

鬼故事是它的直接形態。在日本文化中(中國文化中也是相對重要),鬼魂文化有著豐厚的歷史積累和鮮明的民族特色。日本電影在其歷史發展的各個時期均有相當數量的“鬼片”出現。其中最爲著名當數小林正樹的《怪談 KWAIDAN》。而《愛的亡靈》則可看作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日本電影“鬼片”中的代表。但是《愛的亡靈》所表現的鬼魂故事又有著明顯的不穩定性。影片中所有儀三郎鬼魂出現的段落又都可以解釋爲阿石豐次的幻覺。在這樣的解釋下,《愛的亡靈》顯然又是一出典型的心理劇。是長期的恐懼、驚悸使阿石和豐次頻繁地産生幻覺看見了儀三郎的鬼魂出現。既是鬼故事又是心理劇,是《愛的亡靈》敍事表現區別於傳統“鬼片”的最大不同。大島渚的敍事編織精心而巧妙;在影片中,他設置了“生”和“死”兩個視點(系統)來統籌和區分故事中紛雜的敍述頭緒。生的視點表現八町山和山邊的村莊,人們的日常生活以及生活中潛藏的欲望,陰謀與殺機。“生的視覺”總體影調偏向暖調(紅、黃、綠),影像構成特別強調了村口墳地中形似陽具的石碑群。“死的視點”出現在儀三郎屍體投入井中一段,井底水下拍攝的屍體入水的鏡頭成爲了“死的視點”的直接依據。“死的視點”的影片展示,總體影調偏向冷調(藍、灰),影像構成符合鬼魂的怪異,而井和井口的造型則是女性生殖器的象徵。正是“生”和“死”兩個視覺系統交替混同的展示糾合著人與人,人與鬼的矛盾衝突織就了《愛的亡靈》亦人、亦鬼,亦真亦幻的敍事表現,也爲《愛的亡靈》塗就了魔幻化的色彩。

愛欲的誕生與延續,自然需要代價,因此丈夫的死亡是必然的,二人的悲劇,亦由那個殺死丈夫,並將其抛屍荒井的茫茫雪夜拉開帷幕,且再無終結的可能。就這般,如飛蛾撲火,向著充滿光與熱的幻覺奔去,直至死亡。

陰魂不散,乃是因爲對塵世尚有眷戀。儀三郎幽靈的出現使阿石陷入極度的恐慌乃至恐懼之中,她爲之精疲力竭,幾近癲狂。她在極度的恐懼與深知無可逃脫的絕望之中選擇獨赴死亡,獨自承擔罪名,讓愛人得以存活。但豐次並沒有讓她這樣做,他拼盡力量救了她。他們進入抛棄儀三郎的深井嘗試轉移其屍體以掩飾罪行,卻泥足深陷,不可自拔,儀三郎的蒼白的臉孔出現在井口,面無表情地望他們身上灑下片片枯葉阿石的眼睛在這一次失敗的掩飾中盲了,但也無妨,愛本來就讓人盲目。眼盲,心盲,愛,亦是盲的。清晨,警察沖進來,兩人在透出晨光的破舊木屋中緊緊相擁,早已等待多時。於是按村裏的慣例兩人接受拷問,彼此開脫,真相大白。在又一個銀裝素裹的清晨,豐次的白癡弟弟在雪地裏恣意嬉戲,有一些故事,就這樣被白雪覆蓋,在人們的唇舌間流傳

《感官世界》將男女愛撫時,身心貌似變態、實則合理的隱秘反應合盤端出。大島渚不惜將細節放大,把醜惡強化,任禁忌被意志撕毀,肉色的碎片在觀衆眼前飛揚。《愛的亡靈》的劇情就轉換爲生靈與鬼魂共在的格局。生者在驚懼與恐慌中延續著他們的性愛歡娛;死者因對舊愛的迷戀重回曾經溫暖、愜意,舒坦的火塘邊。


(原始版本的海報讓我印象深刻即喜愛,好一個富士山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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