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1/30

青春,不甜美甚至是殘酷 / 陽光燦爛的日子(In the Heat of the Sun)(1994)觀後感

劇情簡介:
本片改編自王朔短篇小說《動物兇猛》。
上世紀70年代初的北京,忙著“鬧革命”大人 無空理會小孩,加上學校停課無事可做,以軍隊大院男孩為突出代表的少年人便自找樂子,靠起哄、打架、鬧事、拍婆子等方式揮霍過量的荷爾蒙。馬小軍就是這樣的少年,他的嗜好之一是趁別人家無人用萬能鑰匙將其鎖打開,溜進去耍玩一番,正是用這樣的方式,少女米蘭的照片先於其人入了馬小軍的雙眼。通過院裡的“頭兒”劉憶苦,馬小軍又見到之前在炮局偶然瞥見過一眼的米蘭,開始正式將其當作夢中情人,然而在米蘭眼中,馬小軍不過是毛孩一 個,她中意的人是成熟、穩重、帥氣的劉憶苦。自此,馬小軍迎來五味混雜的青春期生活。

觀後感:
來大陸,電視節目是最容易瞭解本地文化最快的途徑,看著別於台灣電視文化模式的大陸電視台,直接感覺就是錯亂,內容總是俗豔矯情過分渲染黨國的偉大形象,透過歌頌黨國養育之恩,不久在電視上看到一少數民族裝扮女生高昂歌唱著歌曲,還記得一段歌詞:「唱支山歌給黨聽,我把黨來比母親!母親只生我的身,黨的光輝照我心!」歌手後面幾個年紀不大的小孩,面部帶著僵硬怪異不協調笑臉圍繞著女歌手畫面,讓我傻眼好久。

形形色色五花八門節目,奇怪,明明是中文字,卻感覺額外陌生感,習慣台灣文化的我,卻總是可以被這些荒謬卻好看(因為新鮮覺得好看)的節目吸引注意力,看完卻內心狂咒罵一頓,太空虛太不真實了。但相反的,電視太浮誇了,倒是到電影卻引起我非常大興趣,以往在台灣,接觸比較多台灣和香港地區的作品,比較少真正去認真觀看大陸地區電影,但來到這邊,不看大陸電影太對不起自己了,更何況這邊獲得電影片源管道比台灣地區容易多了,更別說DVD,到處都是賣碟片的小店,各式各樣電影都找的到,五塊至八塊人民幣不等,新舊片說的出電影片名,都可以找到。叉題了太遠,最近筆者瘋狂喜歡一個大陸導演,其實這個導演一直很有才,但只怪我一直沒認真去接觸他的作品,直到去年的一部黑色幽默為基調的《讓子彈飛》(2011),電影故事架構甚至角色個性的設定都非常令人眼睛一亮,從此我深刻認識了這個導演-姜文。

姜文這位大夥多少都聽過的名字,他也是個演員,記得在一次GQ雜誌上看到專訪,黝黑發亮的皮膚,微笑眼睛後方有彎彎的魚尾紋,眼睛炯炯有神夜中依舊明亮,管他鬍渣不鬍渣,一個標準男人味的代表,粗曠形象說話嗓門很大,有大男人氣息,這類型人大陸這邊稱爺們,姜文除了外表的魅力,內心卻是纖細敏感,演技更是絲絲入扣,他和葛優以及陳佩斯被認為是中國三大實力派演員的代表人物之一,後來演而優則導,1994年拍了處女作品《陽光燦爛的日子》,果然不同凡響,《陽光燦爛的日子》,這是一群脫韁野馬一樣奔騰的孩子的故事,一群男孩子的故事。他們的臉上總是汗津津的,最燦爛的陽光總是火一樣在心底裡燃燒,他們自由得近乎無法無天,年輕得好像波瀾壯闊。然而馬小軍的眼神,在我尚未離開青春的眼裡的投影,卻總像九把刀的《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中那一群學校生活沒有煩惱,沒有憂慮的整天打籃球玩樂的孩子。

青春總是一種蠱惑,那些如夏花絢爛的日子肆無忌憚地膨脹在記憶裡,無所畏懼地張揚。然而青春片與青春偶像片的最大區別卻在於,後者往往是對完美青春追憶的無限複製,充斥著對逝去歲月的頂禮膜拜以及一種被粉飾了的或作為調劑的隱約惆悵,而前者則一次次地以尖銳而非溫情的筆觸直接抵達年少的迷惘,消解一個個在成年後波瀾不驚的眼神中重新定義的童話。青春,甚至是殘酷的。

在看電影《陽光燦爛的日子》之前,我對中國大陸七十年代的印象是模糊的,甚至是禁忌的,因為大陸對這方面還滿保守,但曾經看過Michelangelo Antonioni拍過一套紀錄片,是由外國人眼光來觀看中國大陸的影片《中國》(Chung Kuo – Cina) (1972),貧瘠卻滿懷烏托邦的想像的。我總是要毫不吝嗇的表現出對那個年代的嚮往和喜愛,即便你可以說,那一代的人經歷了文革經歷了群體的政治迫害,但這並不有損我熱衷相信所有發生在七十年代的故事,是可以被人反復揣摩和反復傳誦的。

《陽光燦爛的日子》,我想它必定飽含了一代人的喜與樂、愛和恨,或者說,這是一部關於回憶的電影。其實,我熱愛電影裡,大院少年們說出口的髒話(和台灣非常不一樣形式的髒話),和他們為我挖掘出的成人世界——書本裡的保險套,爭鋒吃醋的同儕鬥毆,狂亂的父愛和母愛……這讓我知道我們同樣經歷著的青春時代其實和七十年代的青春相比沒有什麼不同——最多也只是換湯不換藥。對於成人世界的探索在轟隆隆的歷史前進裡,只是周而複 始的輪迴。

電影中的很多細節和小人物也深得我心。我可以這麼說,因為他們的存在才使得這部電影真正的“陽光燦爛”了起來。比如已經儼然成為銀幕上經典形象的傻子,比如馮小剛扮演的古板老師,比如那個高級的軍隊幹部,都是生龍活虎的。當然,我也不想錯漏對導演姜文和編劇王朔的讚美之詞,我也確實是因為這部電影,把腦海中的演員姜文徹底的放棄而真正傾慕上他的才華橫溢。這部電影滿足了我關於七十年代的全部幻想。而且,它所贈予我的,對那個年代的幻想,非常美好,也非常幻滅。

《陽光燦爛的日子》這片論商業和藝術性,我個人覺得偏藝術性質高點,許多畫面處理的非常”陽光燦爛”,電影中小鎮的晴空下,瑣碎的陽光,暖色調的樹,燙腳的屋頂,揚塵彌漫的林蔭路。人的記憶和故鄉的記憶都被烘烤得溫暖而浮躁,少年的敏感不動聲色地滋長,還有身體拔節、愛情懵懂、荷爾蒙激增的跡象。

姜文將電影結構拆散,透過拼裝和幻想構成一個真實又虛幻的平行時空敘事,讓原本單純簡單的直線敘事軸,多了更多電影性,也是電影迷人和浪漫之處,手法別有新意,馬小軍在一次用它的萬用鑰匙進入一個四方形的房間內,屋外陽光透過窗簾零零散散得照入,馬小軍意外看到一個漂亮女孩的照片,米蘭是照片裡的那個女孩嗎?馬小軍對米蘭最真實的記憶應該就是從那張照片開始,穿著泳衣微笑的米蘭給馬小軍的懵懂時代烙下了最深刻的印記。也從那時起,他的記憶開始修改杜撰虛擬著與米蘭的一切片段。他可以虛擬為米蘭澆水沖頭髮,也可以幻想踩著腳踏車讓米蘭靠在背上送她回家。當然,更重要的是,他修改了與米蘭的相識,將內心的愛戀用一個個虛擬的記憶表達出來,以此來宣洩出自己對米蘭的感情。或許,從一開始,馬小軍愛上的不是米蘭,而是照片裡的那個女孩,那個屬於他自己的米蘭。可是,現實中的米蘭終究不是照片中的米蘭,因此,馬小軍虛構了另一個米蘭,只屬於他一個人記憶的米蘭。我已經無法判斷哪個米蘭更加真實,當深夜雨裡米蘭與他擁抱時,兩個米蘭似乎在一瞬間融合。我更願意相信這段記憶是未修改的,這個擁抱是幻想與現實的分界線。在此之後,他明白了記憶中的米蘭只是他美好的希望,而現實卻與之截然相反。這便有了後來他試圖強姦米蘭未遂後那句聲嘶力竭的一句“有勁”。這是對現實的憤慨,也是對自己虛幻記憶的埋葬。

社會的變遷可能是對於一代人最殘酷的經歷,也是顛覆一個人價值觀的時刻。在電影的最後,那個少年們奔跑嬉戲的大院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坐著黑頭車,遊蕩在北京城的,已經長大變老的這群人。在這個時候,電影從原本的彩色變成了黑白,好像是在提醒我們,那些生動的存在於我們腦海裡的時光是屬於過去那個時代的,它甚至要比今天更加的璀璨奪目,直至那個仍舊騎著掃把的傻子在激情澎湃的“葛籣木”的呼喊中,發出一聲強音“傻逼”之後,我們才被生生的 拉回到現實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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